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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州大陆最北端, 人迹罕至的偏僻苦寒之地,是为“魔域”。
三千年前天魔身亡,魔修节节败退,一直退到这片易守难攻的穷山恶水,占据地利, 借助此地浓烈的浊气与煞气, 这才挣得喘息之机, 在正道修士的追击下站稳脚跟。
自那以后,此地便成为魔修繁衍生息的大本营,被旁人半是厌恶、半是恐惧地称为“魔域”。
倘若这是个武侠世界,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谷”了。
当然, 不是那种人人有苦衷、个个有故事,粉丝一抓一大把的“恶人”。
扎根在魔域中的魔修, 十有八.九, 都是恶贯满盈、罪不容诛的宵小之辈,每一个手上都有血债累累,杀一次算是量刑畸轻, 杀十次勉勉强强凑合。
尤其是传说中的七大魔君,个个凶名在外, 可治小儿夜啼。
其中混入了一个恋爱脑霸总, 这点暂且不提。
就在舒凫激(毒)战(打)凌凤卿的同时——
魔域连绵不绝的群山一角, 一座山势奇拔险峻、犬牙差互的幽谷之中,两处遥遥相望的山头上,两道人影相对而立, 衣带当风,姿态清绝,仿若谪仙。
其中一人乌发黑袍,面容清俊,衣摆上绘有雪白的昙花纹样,正是江雪声。
另一人同样着一袭漆黑如夜色的长衫,上半张脸扣着个黑铁面具,衣衫式样单调朴素,无半点花纹配饰,黑得死气沉沉,透不进半点光亮。
如果有人见过他这套装束,便会知晓——
这黑衣男子正是“七魔君”之首,“四妖王”中的玄妖王,其名为赵九歌。
他们两人在此对峙,已有数日之久。
横亘于两人之间的,不光是苍翠幽深的山谷,还有一盘巨大的棋局。
说是“棋局”,其实并无棋盘,纵横十九路都是交错于半空的金线,流光溢彩,似是以灵力凝结而成。
而他们所使用的的“棋子”,同样是一团凝聚为实质的灵力,化为一个个光球悬浮在棋盘之上。
赵九歌执黑,江雪声执白。
这幅场景落入某些人眼中,可能有种“天下为棋局,苍生为棋子”的疏阔大气;但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可能就只是单纯的光波对轰。
江雪声手中托着一团龟派气功似的白色光球,来回把玩,沉吟良久,忽而展眉一笑,悠然开口道:
“胜负已分,凫儿赢了。”
他的分神远在魏城,亦能随时与本尊共享信息。凌凤卿被舒凫的玉箫千刀万剐那一幕,跨越千山万水,清晰如在眼前。
“……”
赵九歌神情莫测,阴沉沉地抬眼向他一瞥,“昙华真人,你该不会以为,事情真有如此简单吧?”
数日前,江雪声忽然孤身深入魔域,直奔腹地,提出与魔君赵九歌手谈一局。
赵九歌自然一个字都不信,而且很想呸他一脸。
这些时日,他的领地中接连发生了不少骚乱,背后皆有人为煽动的影子,多半就是江雪声捣鬼。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江雪声的来意,不用说他也猜得到。
凌凤卿垂涎中州已久,多半会选在花朝节的时机兴兵魏城,迫使魏天娇低头。凝露、贺修文两个魔君,皆有参与其中。
赵九歌很清楚,江雪声特地亲自走这一趟,显然是为了绊住他这个群魔之首,以免他在魏城一战中横插一脚,坐收渔利。
“凌凤卿受此重伤,非死即残,他的计划亦将随之粉碎。凌霄城无首,凝露伤重,区区一个贺修文,在魏城翻不起三尺浪来。”
江雪声神态轻松,像是给小学生授课一般娓娓解说道,“还是说,魔君另有高见?”
赵九歌冷笑道:“你未免太小看凌凤卿了。他苦心筹谋已久,先是勾结魔域,又利用厉鬼扰乱魏城,手段一套接一套。如他这般阴险深沉,岂会因一时冲动,将自己的生死押在一场决斗上?大名鼎鼎的昙华真人,竟也中了小辈的声东击西之计。”
“而且……”
赵九歌袍袖振荡,如兀鹫展翅,一团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光球从袖中飞出,在棋盘上落下了极其刁钻险恶的一步。
“江昙,你还是来晚了一步。你以为能将我拖在魔域,殊不知是我在拖延你,让你不能驰援魏城。”
“我与凌霄城的合作,早已经谈妥了。”
“在你们将全副心思集中在擂台,你的徒儿逞匹夫之勇的时候……魏城,将会亡于今日。”
……
此时此刻,魏城。
“呃……啊……啊啊啊啊!!!”
凌凤卿倒在擂台上挣扎翻滚,浑身几乎没一块好皮,双手掩面,止不住的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方才那一场沐浴全身、锥心刺骨的碎玉之雨,不仅刺伤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出声,更有一片扎穿眼皮,深深嵌入了他充血的眼睛里。
凌凤卿的确没有将自己的生死押在擂台上——不如说,事实正好相反。
昨日他当众挑衅舒凫,继而当街开打,除了性格使然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麻痹摇光峰,让他们以为自己暴躁易怒、短视肤浅,一心一意与舒凫决斗,不会再分心顾及其他。
(话说回来,如果他早知自己会被剃头、被爆衣,被江雪声抽飞三十米,他是万万不会采用这种手段的。)
总之,在凌凤卿真正的计划里,擂台决斗不过是个幌子,致命的杀招早已布置在别处。
——他计划挑动战火的时间,不在第三日,就在今日,就在此时。
只等全城目光都被擂台吸引,他事先埋伏的暗桩便能伺机而动,一举攻破魏城。
换句话说,早在一开始,凌凤卿便打算以自己为饵,给魔修制造攻陷魏城的时机。
当然,他本以为自己一抬手便能摆平舒凫,就算再不济,也能顺手好好教训她一番。
他完全没想到——
“钓鱼业障重啊,凌大公子。你以为你在钓鱼,我上钩了,你人也没了。”
“你说,这一切值得吗?”
舒凫缓步走近前来,以握剑之姿将恢复原形的玉箫提在手中,一抬脚将他踹得翻了个身,似笑非笑地低头俯视着他。
“什……么……”
凌凤卿面如土色,艰难地撑开仅存的一只眼睛,喉头微微颤动,从千疮百孔的肺腑中挤出一点声息。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钓鱼?上钩?我人没了?
她在说些什么???
“大公子!!!”
盛阳长老眼睁睁看着凌凤卿重伤,如丧考妣,好不容易摆脱柳如漪的纠缠,立刻如同一个翻滚的红薯般飞扑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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