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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

    顾兰因是个老江湖,调戏个把黑\/社\/会分子就跟切瓜砍菜一样利索,可认真追究起来,这姑娘的年纪并不大,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五六,放在寻常人家,大概刚走上社会没多久,还在步履蹒跚地向“社畜”进化。

    这样往前推算,八年前,她也就十七八上下,还没来得及成年,再怎么早熟聪颖,很多事仍然是一知半解。

    好比当年,逍遥掌门无端遇害,整个南武林盟群情激愤,逼着霍盟主发下武林帖,挖地三尺也要把意剑一门翻出来。

    顾兰因一直想不明白,那些人无凭无据的,单凭一条模棱两可的伤口,怎么就把屎盆子扣定在她师父头上。直到她一个人闯荡江湖,一脚凉水一脚泥地蹚过风刀霜剑,见识了人情冷暖,品尝过世态炎凉,才隐隐回过味来。

    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树大了也容易招风,尤其当年的南武林盟几经风雨,黄鼠狼下耗子似的一代不如一代,各大门派人才凋敝,眼看有吹灯拔蜡的迹象——不然当年东瀛柳生家的剑客怎么敢大放厥词,一人一剑就要挑平南武林盟?

    若是大家一起江河日下也就罢了,偏偏有人不肯随波逐流,非要一枝独秀,连老字号的四大门派都被隐隐压过一头。

    而这个人非但实力强大,还深居简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武林大会也难得见到踪影。认识他的,知道人家是平和淡泊、与世无争,不愿抛头露面,不知道的,一个“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印戳已经明晃晃地盖在顾琢脑门上。

    ——同样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凭什么你意剑一门就能拔得头筹,一剑挑了东瀛剑客?

    ——凭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崽子就能盖过四大门派,把那些“老前辈们”踩在脚底下?

    ——凭什么你武林大会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难得露个面也不肯以真容示人,好像整个南武林盟都不在你眼里?

    明枪暗箭固然可怕,比刀锋剑刃更要命的却是人心。

    虽然顾兰因知道,她师父从没将这些虚名放在心上,隐姓埋名只是为了安稳度日,可怀璧其罪也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罢,当意剑一门的新任掌门没扛住霍盟主的请求,当着整个南武林盟的面挑了前来挑战的东瀛剑客时,那副名叫“盛名累人”的枷锁已经拴在了他的脖子上。

    到头来,只能被一点一点压进人心不古的泥潭里,翻不得身。

    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了顾琢的悲剧,也可能是因为一个人闯荡江湖这么久,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以及手上的三寸剑锋,顾兰因不习惯跟陌生人走得过近,更不可能被人逼迫一两回,就大剌剌地坦露心防任人参观。

    只能说,把不准顾小姐的脉门,陈警官的悲剧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当年霍盟主发下武林帖时,我师父已经‘意外身故’,人在黄土之中,自然没法露面回应,”可能是头疼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退,顾兰因半闭着眼,头颈仰靠在沙发上,像是对霍大爷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霍盟主仁侠为怀、宽宏大量,想来不会跟个死人一般计较。”

    霍大爷干瘪下垂的嘴角抽搐了下,似乎听出了她话音底下深重的讥诮,欲言又止。

    “今晚多得霍盟主照看,感激不尽,不过意剑一门尚且背着嫌疑,在南武林盟眼中,大概和五毒教也没多大分别,我就不叨扰了,免得碍了您的眼,”顾兰因冷淡又客气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告辞。”

    她打过招呼,也不管霍谦是个什么反应,径直往门口走去。

    霍谦:“你等等……”

    然而顾兰因置若罔闻,她好像一句话也不想跟这老人多说,身形一晃就绕过了伸手阻拦的陈聿,转眼到了门口。

    陈聿:“……”

    敢情这死丫头现在头不疼了,又有力气作妖了。

    陈聿还有一肚子疑问没来得及问,比如方才在酒店,她为什么突然离开会场,又是追着谁离开的?

    然而顾兰因动作太快,不等人把话说完已经拉开了门,毫不犹豫地走进黑漆漆的楼道。

    陈聿别无办法,只能匆匆跟霍大爷打了个招呼,紧追着她出去,一路跟到小区门口,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了顾兰因。

    他闪身挡在顾兰因跟前:“你要去哪?”

    顾兰因头疼耳鸣的毛病其实还没完全消停,只是要她在“强忍头疼”和“与翻云掌大眼瞪小眼”之间做个二选一,她宁愿被头疼折腾一宿。

    反正她在“忍耐痛苦”和“装模做样”上经验丰富,轻易不会穿帮。

    “回去睡觉,”她不着痕迹地咬紧牙根,语气听不出丝毫异样,“大半夜的,我还能去哪?”

    陈聿抬起头,目光带着某种极具逼迫性的穿透力,盯住她双眼:“明睿东被送进医院了。”

    顾兰因不由一愣。

    鉴于酒会上邀请了不少媒体,而这些靠笔杆子和炒花边吃饭的仁兄们都近距离目睹了明睿东倒下的一幕,不管警方和明氏怎么控制舆论,最迟明天早上,“明氏掌门人病发入院”的爆炸性头条也一定会随着早高峰的到来传遍东海市大街小巷。

    迟早都要曝光,早说晚说区别不大,正因如此,陈聿才能这样痛快地开门见山:“签约仪式刚结束就突发脑梗,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送进医院,估计明天天不亮,这条新闻就会推送到东海市几百万市民的手机里。”

    顾兰因不耐烦的表情终于消退了少许,一侧眉梢轻轻挑起,表情颇为微妙:“突发脑梗?”

    “看症状像,医护人员也是这么说的,”陈聿耸了耸肩,“不过我们看了监控录像,认为当时在场的一个人有重大嫌疑。”

    “那个捧托盘的礼仪小姐,”顾兰因说,“也是后来在小巷子里跟我动手的人,她说她叫陈莎莉。”

    他俩虽然互相看不对眼……或者说,顾兰因看陈聿不太顺眼,但是这一刻,这两位的脑回路还是奇迹般地并轨了:虽说在现场物证的调查报告正式出炉前,一切揣测都带着武断的嫌疑,可酒会前一晚那个神秘的报警电话仍然像一段挥之不去的阴影,横亘在所有人心头。

    前一晚才有人匿名报警,后一晚警方的重点保护对象就被送进医院,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一个不经意的巧合?

    而假如,只是假如——假如明睿东的“发病”和“入院”不是巧合,那幕后黑手又是怎么做到的?

    陈聿不是正宗的江湖人,但他相信,假如这世上真有某种药物能让人出现如脑梗一样的症状,那只能是出自五毒教。

    “五毒教的老巢是在云南边境,那里终年湿热,毒物众多,这个门派又传承了千百年,手里握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古方秘药,想要配制出一两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让中毒者的症状看起来像是突发急病一样,一点也不难。”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顾兰因一边信步往前走,一边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不过这只是猜测,是不是有人下手,还得等医院和你们法证的报告出来后才知道,好在你和霍盟主是老相识,凭他的面子和人脉,想从东海市里揪出个把杀人凶手,应该不难吧?”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看样子是打算叫车回家。陈聿心里一动,想起她每回提起霍大爷时,语气里都带着说不出的异样,忍不住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记恨霍爷爷当初发下武林帖的事?”

    顾兰因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一眼不露声色,陈聿却依然捕捉到了里面一闪即逝的警惕、戒备、冷漠,以及某种隐藏极深的……

    憎恶。

    陈聿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平心而论,顾兰因会对霍谦有敌意并不太出乎陈聿意料,毕竟他亲眼见识过这妹子对她师父的情谊——自己之前不过一时顺了嘴,随口带出两句对顾掌门不太恭敬的论调,就实打实地挨了她一巴掌,照这个逻辑推演,顾兰因没在第一次见面时拔剑斩了霍大爷,已经是相当尊老爱幼。

    然而站在霍盟主的立场上,陈聿也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当年整个南武林盟都因为逍遥掌门的遇害义愤填膺,而从死者身上的伤口来看,又确确实实和意剑一门有脱不开的干系。霍老爷子出于澄清事实的考虑,发下武林帖请顾琢出面说个明白,于情于理都十分正当,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毕竟,霍大爷是南武林盟主,不是天桥底下摆摊算命的神棍,不能未卜先知顾琢当时已经“意外身故”,也是情有可原。

    这些道理是个人都能想明白,却没法说服顾兰因。

    因为人类虽然被称为“万物灵长”,可在大多数时候,感性依然是压倒理性的,过分深厚与执迷的感情就如某种天然的滤镜,会蒙蔽人的视线,扭曲人的思维。

    要不,“一叶障目”这个成语是从哪来的?

    陈聿琢磨了下,感觉单靠以理服人搞不定这牛心左性的妹子,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迂回战术:“我……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经常把我一个人丢家里。有时放学了也没人管,还是霍爷爷看不下去,把我领回家照看着。”

    “不夸张地说,我就是霍爷爷一手带大的。”

    顾兰因知道陈聿说这些是什么用意,不过她叫的车还没到,既然陈警官自己都不介意光曝黑历史,她贡献出一双耳朵听听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记得那年我上初二,唔,跟姓何的小丫头差不多大,正是叛逆的时候。我父母工作忙,平时没工夫管我,偶尔管一回,也是以训斥为主。”

    “我父亲是那种传统型的家长,十分看重自己的权威性,而且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跟他感情不是很好,当然也不会把他的话听进去,他要我往东,我偏要往西,他要我在学校里规规矩矩地读书,不照做就把我从头发丝训到脚趾尖,恨不能每一颗细胞都拖出来回炉重造一番。”

    “那阵子,我天天逃学,泡在网吧里打游戏,跟有瘾似的——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就是因为在现实中得不到父母和老师的认同,只好退而求其次,去网络里寻找存在感了。”

    顾兰因把两只手插在衣兜里,身体重心换在左脚上,没骨头似的倚着一棵行道树,眼睛看向街道尽头:“二次元的存在感一般不会长久,你父母什么时候发现你有网瘾的?”

    陈聿勾了下嘴角:“他们没发现。”

    顾兰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我初中的班主任倒是给我家打了电话,只不过我父母工作忙,没接着。她不知从哪弄到的号码,又给霍爷爷打了电话,霍爷爷那时已经退休了,就到学校附近挨个网吧找,找了两天终于找到了。”

    说起多年前的这段黑历史,陈警官的神色相当坦荡,一点没有不好意思:“说来惭愧,我小时候挨过不少打,大多都记不清缘由了,唯独那一回刻骨铭心。我还记得霍爷爷当时一边拿拐杖揍我,一边骂我不懂事、不学好,骂着骂着居然哭了,好像我不学好就是剜了他的心肝似的。”

    棍棒之下能不能出孝子尚且要打一个问号,但那是陈聿头一回知道,父辈的棒子居然沉重如斯,差点没把他砸趴下。

    对叛逆期的小陈聿来说,十多年前的那顿打无异于一记当头棒喝,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彻底歇了作妖的心思,从此回归正轨,老老实实地读书升学,三年后顶着全校第一的名头考进了东海市公安大学。

    本指望他考北大清华的班主任得知他的第一志愿,下巴差点砸脚面上,然而小陈聿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死活不改。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全校第一的尖子生吃错药了,只有陈聿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直记得当年挨的那顿打,以及霍爷爷恨铁不成钢的泪水。

    他其实……只是想把传说中的英雄幻梦和武道侠情延续下去。

    以一种更合乎时代发展和社会规则的方式。

    从这个角度看,霍老爷子对陈聿的意义绝不仅仅是“邻居家随时能蹭吃蹭喝的临时食堂”那么简单,他人生的第一块基石是霍谦亲手打下的。

    可惜,这个意义是对陈警官而言,跟顾兰因没有半毛钱干系。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完了陈聿的“光辉历史”,随口插了句嘴:“老爷子倒是挺闲的,正经的自家孩子不管,天天把别人家的孩子抱回来养,他这是打算为东海市的公益事业做贡献吗?”

    陈聿皱了皱眉,有点不豫,但还是一板一眼地答了:“可能是爱屋及乌吧……霍爷爷有一个儿子,早年间离开东海市,一直没见回来过。他还有个小孙女,听说五六岁的时候走丢了,为了找她,霍爷爷差点没把东海市掘地三尺地翻过来,找了大半年,依然没半点消息。”

    “从那时起,霍爷爷就对差不多大的孩子格外上心,碰到左邻右坊的小孩没人管,也会带回家帮着照看。哦对了,他也是那时候养成了订报纸的习惯,每天都把《东海日报》从头到尾地翻一遍,生怕错过走失儿童的线索。”

    “一转眼,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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